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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(十二)長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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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末夏初,天清,宜嫁娶。

“妹妹放心,姐姐得了恩寵之後會好好提攜你。”馮潤拉著櫻瞳的手,特意強調“好好”二字,櫻瞳抽回手,靠在車窗邊閉目,馮潤見此,失了興趣,開始把玩妝盒中的金銀首飾。

櫻瞳揭開布簾,來往的人,歡笑的容顏,於櫻瞳來說仿佛成了過往,陌生又熟悉的街道,櫻瞳才發現與崇凜間的回憶真的少得可憐,唯一在記憶中無法抹滅的,便是初見時,崇凜呆傻可愛的模樣,一想起,櫻瞳不覺笑彎了唇,口中有些苦澀,原來是淚。

布簾落,馬車慢慢向前行駛,櫻瞳沒有看到,有一輛馬車背道而馳,微風吹起布簾,露出一張傾世容顏,發如片片白雪,身旁坐著如墨清雅男子,相視間,會心一笑。

兩輛馬車行在同一條街,卻彼此錯過,去往兩條不同的路。

皇宮,巍峨的宮墻,琉璃當瓦,如一座精致的樊籠,囚困著精心餵養的鳥雀。

“傳太師馮熙之女馮潤上前見駕。”

“民女馮潤參見陛下,太後娘娘,願陛下千秋萬代,太後娘娘福壽安康。”馮潤低下頭盈盈一拜。

“起來吧,擡起頭來。”殿上一聲略帶威嚴的女聲響起。

馮潤慢慢擡起頭,她看到殿上坐著一男子,面容如刀刻,俊逸不凡,馮潤帶著一臉嬌羞微微垂了眼瞼。

“哀家記得你幼時喚作妙蓮。”

“回太後,民女母親最喜那池中蓮花,便給民女取了妙蓮這一小名。”

“大方得體,甚好,陛下覺得如何?”

“祖母喜歡便好,孫兒沒意見。”拓跋宏有些心不在焉,眼神一直往門外張望著什麽。

“那便留下吧,就賜貴人之位。”

“太師馮熙之女馮潤,留,賜貴人位。”

“臣妾謝太後,謝陛下。”馮潤指尖入掌心,心有不甘,但面上還是一片溫潤。

“傳司徒高肇之妹高照容上前見駕。”

“民女高氏照容,參見陛下,參見太後娘娘。”

“陛下,哀家瞧著這位也不錯。”

“嗯,一切聽憑祖母決斷。”拓跋宏敷衍地應付,待一個個美貌秀麗的女子見駕,封妃,拓跋宏依舊沒有見到心心念念之人,不由有些失落,神情懨懨。

“傳太師馮熙之女馮清上前見駕。”

拓跋宏一下子來了精神,整理衣袍端坐,心跳如鼓,一旁的馮太後將他的樣子記在心中,略有期待望著款款走來之人。

“民女馮清,參見陛下,參見太後。”櫻瞳有模有樣行了一禮。

“咳咳,起來吧。”拓跋宏清了清嗓子,一本正經說道。

“謝陛下,謝太後。”櫻瞳起身,微微擡起頭看去,正好與拓跋宏的視線相交,櫻瞳雖早已猜到他的身份,今日他黃袍加身,英武不凡,與那日的模樣,大相徑庭,櫻瞳還是不由一楞,拓跋宏見此,露出一絲了然和得意的笑。

“哀家瞧著這馮清模樣倒是可人,不若也留下可好?”

“當然好,咳咳,一切聽憑祖母做主。”拓跋宏差點就暴露了自己的心緒。

“那就也封做貴人吧。”

“太師馮熙之女馮清,留,賜貴人位。”

“謝陛下,謝太後。”櫻瞳微微皺起眉,行了一禮,拓跋宏將她的表情看在眼中,嘴角微揚。

選秀結束,櫻瞳揉了揉跪疼的雙膝。

“真是恭喜妹妹了,想不到妹妹也有此際遇。”馮潤與櫻瞳並肩而走,陰陽怪氣說著話。

“妹妹還指望姐姐提攜呢。”

“哼,馮清,你別得意,要想再這宮中生存,僅憑這容貌是無法立足的。”

“多謝姐姐誇讚,妹妹蒲柳之姿,哪及姐姐天香國色。”

“哼,馮清,你等著,有你哭著求本宮的時候。”馮潤甩袖離去。

“那妹妹就等著姐姐給這個機會。”櫻瞳盈盈一拜,朝著馮潤的背影大聲喊道,起身,揉了揉笑僵了的臉頰。

拓跋宏立在樹後,目光柔和看向櫻瞳,嘴角不自覺揚起。

“陛下,是否要請馮貴人前來?”

“不用,來日方長。”

“啊?”阿騰看著拓跋宏意味深長的背影,撓了撓頭,跟了上去。

雪音殿,楊柳漫漫,荷塘青青,亭臺樓閣建於水面上,微風吹動紗幔,帶來一絲清涼。

雪音殿華美又雅致,一件件物什只見源源不斷送入雪音殿。

“娘娘,陛下知娘娘喜騎射,這些都是陛下親自挑選,陛下待娘娘真是上心。”侍女梨香捧著精致的戎裝,面容羨慕。

櫻瞳嗤笑,這一切,應該都是馮清喜歡的,而不是自己,拓跋宏是否也將自己當作馮清的替身。

“娘娘,陛下可是這宮中最英俊的男子,待人溫和,娘娘能侍奉陛下,那真是天大的福氣,這雪音殿,陛下早已準備,奴婢等還猜測是為哪位娘娘所建,娘娘日後必能得陛下寵愛。”

“夠了,你先出去,我累了。”

“娘娘,是,奴婢告退。”梨香見櫻瞳冷著臉,撇了撇嘴奈奈退離。

推開窗,微風吹動發絲,游魚露出水面吐著水泡,蔚藍的天飄著幾朵白雲,一滴淚不自覺從眼角滑落,清風是否能帶著愁思去往那個心念之人身旁。

直到日帶著最後一絲餘暉沈入天際,櫻瞳才覺面上是那樣涼,伸手一摸,一片濕潤。

“娘娘,陛下送來信件,請娘娘看後,務必回信。”櫻瞳悄悄擦去臉上的淚痕,接過信拆開,淡淡的墨香傳入鼻翼。

“鳳兮鳳兮歸故鄉,遨游四海求其皇。時未遇兮無所將,何悟今兮升斯堂!有艷淑女在閨房,室邇人遐毒我腸。何緣交頸為鴛鴦,胡頡頏兮共翺翔!皇兮皇兮從我棲,得托孳尾永為妃。交情通意心和諧,中夜相從知者誰?雙翼俱起翻高飛,無感我思使餘悲。”櫻瞳冷冷一笑,將這封滿含深情的信揉成團,丟進水中,游魚匯聚爭搶咬噬,撕碎了片片情意。

“娘娘,您,您怎可毀去陛下的墨寶。”梨香不可置信看著櫻瞳的動作,想阻止已來不及。

“既然他送給我,自是任我處置,你回陛下,君非良人,君心游魚意。”

“娘娘…”梨香還想說什麽,卻被櫻瞳打斷。

“我困了,你下去吧。”

梨香退出,窗外驚起一陣涼風,櫻瞳覺身上徹骨的寒涼,“崇凜,我能為你做的,便是守住最後一絲心防。”

拓跋宏得到櫻瞳的回覆,發了一通怒氣,“阿羽,你不是說女子皆喜歡詩文,為何她不為所動?”

“皇兄,你想得到女子完整的心,不可操之過急,當循序漸進,待她對你心生愛慕,便再也無法離你而去。”拓跋羽不由對這個讓拓跋宏費盡心思的女子產生了好奇。

“阿羽,綾羅綢緞,金銀珠寶,甚至是雪音殿,為何都無法打開她的心,難道朕真的比不上一個盲了的窮酸書生?”

“皇兄不必妄自菲薄,能讓皇兄瞧上的女子,必定與眾不同,皇兄放心,羽自當盡心為皇兄出謀劃策,讓皇兄抱得美人歸。”

“那就有勞阿羽了。”拓跋宏深深看了眼拓跋羽,他不是沒有私心,他沒有告訴拓跋羽,讓自己魂不舍守的女子正是那日輕易迷亂兩顆心的人。

是夜,櫻瞳用完膳,正要安寢,婢仆來報,拓跋宏來了,來不及梳妝,櫻瞳披上外袍跪立等候。

“不是讓你們不許通報嗎,清兒,快起來。”拓跋宏見身子單薄的櫻瞳跪立在地,心中一痛,忙上前將她扶起,寬大的手握住柔夷,溫暖著微涼的手。

櫻瞳抽回手,冷著臉不去看他。

“你們都下去吧。”一屋子的婢仆退出,一下子覺空蕩。

“清兒,你可怪我?”

櫻瞳沒有說話,只是走到窗邊,清荷初綻,溢出淡淡荷香。

“清兒,你在心中定是怨恨於我,我知,你有心上人,那日,你親那人,你不知道我的心有多痛,當時,我便下定決心,無論你是誰,一定要讓你進宮,陪在我身邊,對不起,但你要相信,我是真的喜歡你,那日你不辭而別,我的腦海裏時時出現你的樣子,我的心日日承受著煎熬,我想那便是漢人說的相思之苦,清兒,你可不可以原諒我的自私?”拓跋宏掰正櫻瞳的身子,強迫她看著自己的眼。

“陛下何須愧疚,整個北魏都是陛下的,只要陛下一言,誰敢不從?”

“清兒,對不起,對不起,別離開我,留在我身邊好嗎?”拓跋宏將櫻瞳摟入懷中,“唔。”胸口被重重擊了一下,拓跋宏動彈不得,櫻瞳乘機退出他的懷抱,拓跋宏雙手保持姿勢。看著櫻瞳一臉錯愕。

“陛下應知曉馮清在瑤山學藝,雪音殿風景甚好,請陛下在此好好欣賞。”

櫻瞳忽覺心口泛起疼痛,撐著身子一步步走到床邊,上床將被子蒙過頭,心口一陣陣針刺般的疼襲來,讓她不由弓起了身子,咬著牙,楞是沒有發出半點聲響,額間冒著虛汗。

難道是馮清那藥丸?櫻瞳想著,剛使用妖術,心口便這般疼,想來定是馮清所為,馮清要她留在宮中經受折磨,又怎麽會讓她使用妖術平安渡過。

這一夜,拓跋宏站在窗邊,苦著臉,不能動半分,又不能發出任何聲音,窗外的月懸掛空中,當真是最難熬的一夜。

這一夜,櫻瞳被心口的疼痛折磨地無法入睡,當真是痛苦的一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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